发布日期：2021年11月24日
近日，《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完整准确全面贯彻新发展理念做好碳达峰碳中和工作的意见》和《2030年前碳达峰行动方案》（简称《意见》《方案》），对碳达峰碳中和工作作出系统谋划，明确了总体要求、主要目标和重点任务，为下一步推进碳达峰碳中和指明了路径和方向。如何厘清“双碳”形势下油气行业的发展逻辑，探索油气企业在能源转型、碳达峰碳中和方面的方向与路径，本报采访了能源领域的专家学者，并就此进行解读。
——访中国石油集团国家高端智库研究中心专职副主任吕建中记者：近日《意见》和《方案》相继出台，您怎么看出台的背景？吕建中：《意见》和《方案》的出台有其特定的时代背景。从国际方面来看，各国政府齐心协力应对气候变化，全球绿色低碳转型步伐不断加快；中国作为一个负责任的大国，需要顺应绿色低碳发展的潮流，承担共同但有差别的责任。2020年9月，习近平总书记在第75届联合国大会一般性辩论上作出实现碳达峰碳中和的承诺，需要出台具体路径，让国际社会看到中国实现碳达峰碳中和的实际行动与责任担当。从国内方面来看，“双碳”目标提出后，迫切需要中央出台路线图和指导意见。此外，近期国际能源价格暴涨，一些能源产品供应不足，局部甚至出现能源危机，国内部分地区也出现短暂的拉闸限电等情况，面临较大保供压力。因此要全面和辩证地看待此次出台的《意见》和《方案》。记者：关于加快能源转型，您认为此次《意见》《方案》传递出哪些信号？吕建中：在全球能源波动的形势下，能源安全的重要性就显得尤为突出。贯彻落实《意见》和《方案》，需要完整准确全面地看待和理解“双碳”目标与路径，灵活应对，切忌教条和一刀切。要深刻认识到碳达峰碳中和的关键和核心仍是能源转型。当前全球碳排放的80%来自能源，其中主要是化石能源。全球能否实现既定的减排目标，关键取决于能源转型是否顺利实现，主要涵盖两个方面：一是化石能源的清洁化利用，即化石能源生产和消费过程中的减碳；二是新能源的发展，包括风能、太阳能、地热能、氢能、潮汐能、生物质能等多种形式的可再生能源。推进能源转型，用新能源等非化石能源替代化石能源不能一蹴而就，需要一个过程。应当认识到，当前能源转型仍然存在一定的困难：一方面要有序推进减碳，另一方面又受限于目前的能源结构，能源转型不可能一步到位。国际能源署预计，未来一定时期内，新能源储能技术如果没有重大突破，世界依然需要大量的化石能源。此外，由于全球绿色低碳转型的需要，很多政府限制了对传统化石能源的投资，导致化石能源供不应求，未来全球仍可能多次出现化石能源价格暴涨、供应短缺的现象。记者：《意见》和《方案》出台后，油气行业如何厘清未来发展的逻辑？吕建中：面对当前能源市场波动，立足“双碳”目标和能源转型的要求，石油石化行业未来发展应厘清四个关系：减碳与发展的关系、立足油气行业与发展新能源的关系、内部油气生产与内部节能减排的关系、能源结构调整与依靠技术进步的关系。减碳与发展方面，发展是第一位的，减碳不是减油气，油气行业还要进一步发展，要在发展过程中探索实施节能降耗，稳妥有序推进减碳减排。能源市场波动的情况下，要更加辩证地看待减碳与发展的关系。减碳是大势所趋，不能回到传统能源发展的老路，不能一刀切、“冲高峰”和“运动式减碳”，要站在全国“一盘棋”的角度看待减碳，咬定“双碳”目标不放松，将新发展理念深入贯彻落实到油气行业的未来发展中。立足油气行业与发展新能源不是非此即彼的关系，石油仍是核心需求和保底需求，天然气也将会迎来大发展。油气行业作好平衡战略，要进一步加大油气勘探开发力度，提高油气供应，降低油气对外依存度，合理使用油气资源，提高使用效能，保障国家能源安全。应当从国家角度看到未来的趋势是发展新能源，要通过油气业务发展为新能源的发展提供资金、技术等方面的支持，拓展多元化的能源供应体系。此外，就全球能源市场出现波动的情况看，传统能源，特别是油气行业应当保持一定的储备性能源供给，在极端天气可能造成新能源供能存在一定风险的情况下，能够提供保障性能源，起到保障能源安全的“压舱石”和“调节器”作用，为能源转型和发展新能源保驾护航。内部油气生产与内部节能减排方面，能源企业既是能源供应商，也是耗能大户、排放大户，在能源的开发、加工、运输过程中也在消耗能源，产生碳排放。“双碳”目标和路径下，油气行业在发展油气业务的同时，应进一步做好自身减碳工作，优化自身能源利用结构，加快推进节能减排，企业内部大力实施清洁替代和能源的清洁化利用，提高电气化水平，实现绿色低碳开发。能源结构调整与依靠技术进步方面，技术创新是实现能源结构调整的关键抓手。碳达峰碳中和能走多快，关键要看科技创新。能源革命的核心是技术革命，稳步推进能源转型要把精力和重点放在技术上。新能源的“新”不是能源本身的新，而是能源开发利用技术的新，即使用能源的技术和理念是新的。未来，用能领域的革命将带动能源领域的革命，要在使能技术以及与使能技术相关的技术创新领域下更大力气，集中攻关。另外，要围绕技术创新，持续深入推进体制机制改革，加强人才队伍建设。《意见》和《方案》的出台，为油气企业的下一步发展明确了方向和重点，同时也坚定了发展的信心。中国石油要积极推进油气增储上产，加大油气勘探开发力度，提高自主供应能力，优化能源供应结构，大力发展新能源，保障国家能源安全，发挥“压舱石”和“调节器”作用。同时，也要咬定“双碳”目标不放松，积极降碳减碳，内部加大节能减排力度，实施内部能源利用清洁替代，提高电气化水平，实现绿色低碳开发。积极向社会提供节能降耗、提高能效的零碳低碳技术，输送能源的同时输送能源消费的理念、方式和技术，为实现碳达峰碳中和贡献央企力量。
统筹协调低碳发展与保障能源安全的关系
——能源研究学者林益楷谈“双碳”目标下油气行业发展新机遇
记者：《意见》和《方案》陆续出台，能源行业需要关注哪些方面？油气行业面临哪些挑战和机遇？林益楷：从《意见》到《方案》，再到最近发布的《关于深入打好污染防治攻坚战的意见》，一脉相承，依次递进，进一步明确了重点地区、领域、行业的碳达峰目标和任务，中国实现碳达峰碳中和的行动路径与方向更加清晰。由于能源活动产生的碳排放占国内整体碳排放总量接近90%，抓住了能源行业就抓住了实现“双碳”目标的“牛鼻子”。在上述多份文件中，可以很明显看到能源行业节能减排和绿色转型占据着重要位置。例如，《意见》提出要加快构建清洁低碳安全高效能源体系，对提高能源消费强度和总量双控、提升能效、严控化石能源消费、积极发展非化石能源等做出系统部署，《方案》把能源绿色低碳转型行动作为“碳达峰十大行动”之首，这些都充分说明了能源转型对实现“双碳”目标的重要意义。文件中涉及的能源行业低碳转型，我认为主要体现在减煤、稳油、增气和大力发展新能源等方面。减煤是指煤炭减量，合理控制煤炭消费增长，有序淘汰煤电落后产能，重点用煤行业减煤限煤以及煤炭清洁利用等；稳油是指稳定石油生产和消费，保持在合理区间，逐步调整成品油消费规模；增气是指提高天然气供给，有序引导天然气消费，优化利用结构，推动天然气与多种能源融合发展，诸如建设天然气调峰电站等；大力发展新能源，包括发展风电、光伏发电、光热发电、生物质能、地热能以及各类海洋能等。在“双碳”目标的引领推动下，我国能源行业未来发展将逐步朝着能源供给清洁化、能源消费电气化、能源利用高效化方向迈进。对油气行业来说，《意见》和《方案》的出台带来了全新的机遇和挑战。首先要认识到，能源绿色低碳转型是国内外和行业大趋势，传统化石能源产业毫无疑问将面临较大冲击。人类能源发展历史，是一部从固体能源向液体能源、气体能源过渡的历史，在全球应对气候变暖渐成共识的背景下，未来从化石能源向非化石能源过渡将加速推进。《意见》明确提出，2060年中国非化石能源消费比重将达到80%以上。可以预见，在未来40年内，中国能源供应体系将发生结构性重塑，化石能源将逐步从主体能源向补充和备用能源转变，油气行业也将面临需求逐步减缓、炼油产能趋于过剩、碳减排压力加大、电能替代竞争日益激烈等多方面的挑战。同时也要认识到，中国能源转型不可能一蹴而就。从近期全球多地爆发的能源短缺危机看，近中期内新能源在能源安全保供上还难当大任，化石能源仍将发挥基础支撑和兜底保障作用。如何在保障国家能源安全的基础上，稳妥有序安全降碳，将是未来中国实现“双碳”目标进程中需要重点考虑的方面。在未来相当长一段时间里，只有统筹协调好化石能源和非化石能源，坚持化石能源清洁化利用与清洁能源规模化利用“两条腿”走路，逐步探索构建多元化发展格局，才能有效保障能源安全稳定供应。根据2020年底发布的《新时代的中国能源发展白皮书》，2019年中国化石能源消费占比仍超过80%，其中煤炭占比57.7%，石油和天然气占比27%，非化石能源消费占比15.3%。整体上看，中国油气消费占比仍偏小，在未来一二十年内仍有发展空间。有机构预测，“十四五”末我国原油总消费量将达到7.8亿吨，较2019年增长近9000万吨，“十五五”期间国内石油消费逐步达峰。天然气作为较低碳的化石能源仍将保持较快的增长势头。有机构预计，国内天然气消费量预计到2025年可达4200亿~4500亿立方米，预计到2050年仍将有5000亿~6000亿立方米的消费规模。因此，国内油气企业在推进油气增储上产上仍大有可为，应大力增加本土油气供应量，为保障国家能源安全作出更大贡献。记者：“双碳”目标和路径进一步明确，油气行业下一步应如何做？最关键和迫切的是什么？林益楷：对油气行业来说，保障国家能源安全至关重要，要统筹协调好发展与保障国家能源安全的关系。第一，要进一步加大国内油气勘探开发力度，加强本土油气资源勘探开发。当前我国海洋油气仍处于储量增长高峰前期，未来开发潜力较大，同时也要进一步加大陆上页岩气、煤层气、致密油（气）等非常规油气资源的规模化开发，依靠技术进步，持续从浅层向深层超深层油气资源开发迈进。在国际上，要加强国际合作，合理进口油气，全力保障国家能源安全。第二，要积极推进油气结构转型，推动稳油增气。天然气未来20年內仍有较大发展空间，石油公司推进能源转型最现实的路径是积极发展天然气产业。天然气生产方面，要加大本土天然气勘探开发力度，持续提升天然气产量，推动非常规天然气大发展，建设海上大气区，全力增加天然气供应。天然气消费方面，要优化天然气的合理利用，积极推动“减煤增气”。从前期我们调研情况看，尽管供暖市场各类技术路线竞争日趋激烈，但天然气清洁供暖在政策支持、资源供应保障、基础设施建设等方面的条件在加速改善，未来仍有较大发展空间。应继续做好北方和南方地区清洁供暖的大文章，稳步推进“燃气下乡”、拓展乡镇和农村天然气市场，积极推进天然气在船舶、重卡等领域的利用。同时，还应重点关注天然气与新能源的协同发展，积极探索建立天然气发电与新能源电力协同互补的综合能源供给体系，助力提升我国电力系统供应的稳定性。第三，要加快推进油气行业本身的减排降碳。通过生产用能清洁替代、技术设备升级等逐步降低油气生产过程中的碳排放量，积极打造低碳甚至是零碳的油气产业链。中国石油公司应对标国际和行业先进水平，结合国内行业实际，积极推进“绿色油田”“绿色工厂”“绿色炼厂”建设，稳步有序推进降碳减排，确保如期实现碳达峰碳中和。第四，要积极稳健发展新能源业务。石油公司是未来能源转型的重要参与主体。油气企业一方面要有危机感和忧患意识，另一方面也要坚定发展信心、保持战略定力，在保障能源安全供给的前提下，主动顺应低碳转型大势，加强对新能源领域的研究和投入，努力把新能源产业打造成新的业务增长点和支柱产业。在发展新能源业务方面，我认为有三个方面值得关注：一是要注重能力建设，成立专业机构和业务部门，加快构建有利于新能源发展的投资决策体系，引进和培养新能源业务领域的专业人才，建立发展新能源的人才队伍，积极做好新能源资源的获取工作。二是要突出差异化，要充分发挥好石油公司在资金、产业、技术、终端市场占有等方面的竞争优势，找到与本企业现有业务和产业链相关的新能源方向，逐步探索构建差异化竞争优势。初期可考虑充分利用内部资源，积极开展分布式光伏等内部场景建设，努力打造典型示范项目和样板工程。三是要善于借力借势，可考虑加强与电力公司、民营公司以及金融机构等相关方的合作，充分利用绿色金融、转型金融等手段，积极探索参与碳市场交易、绿电、CCUS等领域新的合作模式，汇聚转型发展合力。石油公司推进能源转型，我认为当下最关键的还是要转变观念、凝聚共识。认识是行动的先导，特别是石油系统各级干部要完整、准确、全面贯彻新发展理念，深刻认识“双碳”目标提出的重大意义和公司低碳转型的必要性和紧迫性，尽快达成转型共识、开启行动，这是公司转型成功的先决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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